爸爸遗落的手稿,就像是他遗落的一件魂器|三明治
作者|三天
编辑|郝思嘉
2017年5月,爸爸的追悼会后第三天,妈妈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一叠书稿:“你爸留下的,给你吧。”书稿不算多,薄薄几本册子和一些信纸。妈妈把其中的两封信挑出来,信纸是折叠起来的。“生病的时候我看到你爸拿出来看了好几次。最后进医院的时候,他把这两封信放进了外套口袋里。”妈妈意味不明地看着这两封信,语气也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波动。“我知道是谁写的,但我不想看了,你收着吧。”
这两封信一看便是年代久远,纸张呈灰黄色,暗淡而脆弱。我小心翼翼打开第一封,没有收信人,开头第一句话是:
过了二个月,还未收到你的信,于是我便知道,你不会再来信了。我曾经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因此我也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不来信的原因。今天,我写这封信,也许是最后一封信了,并且它还可能是多余的话,然而我还是愿意讲给你听。
字体很熟悉,是爸爸的字。这是收到的信还是寄出的信?寄出的信怎么还在爸爸自己手里?我翻到最后一页,落款:“你的朋友 俨,写于1968年5月28日”。果然是爸爸。
我接着去看第二封,这封信的信纸更薄更脆,纸张很大,从头至尾、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是一个陌生的笔迹,同样没有收信人。“多余的话”,信的上头写了这句话作为作为标题。我翻去末尾找落款。没有签名,只有一个日期:“1968年1月18日”。是同一年的两封信,它们是互相对应的?我翻回第一页,读了起来:
多余的话
心中有话,不能不说,即使对于您这样一个已经不知用什么样的言词来表达我的愤怒的人来说,也还是想做最后一次坦率的剖白,信不信由您。
我总算认识了您,了解了您,可敬的先生!不是通过别人的话,而是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短短的几次接触,您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我深信,即使 平静的处上一年、两年的了解,也远不如这几次接触来得深刻。您正是我所憎恶的那种上海人!而且比我想象得还坏!您是这样一种人,把自己的名誉、地位看得高于一切,甚于一切。您把自己的幸福、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而仍能无动于衷,多么可耻!
“这是写给爸爸的?谁写的?”我抬起头,一脸疑惑。“你收好回去慢慢看吧。”妈妈不欲再多说什么,返身又上了楼,“你等会上来帮我搬点东西,放到阁楼上去。”
爸爸生病后,妈妈把爸爸的坐卧寝具从二楼卧室搬到一楼客厅的落地窗旁,既方便他白天晒太阳,也便于她日常看护。现在要把所有的东西一一收起来,无用的药剂做有害垃圾扔掉,常穿的四季衣物头七时候烧给爸爸,其他不舍得扔的整理好放入阁楼。妈妈在二楼的卧室里收拾着东西,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些家常话。“这些没什么用了,拿去扔了吧。”“嗯。”“这件衣服你爸挺喜欢的,也没穿几次,头七一起烧给他。”“嗯。”“眼镜和手表收起来,落葬的时候给你爸放进去。”“嗯。”“晚上再叠一点锡纸元宝,以后总是要用的。”“嗯。”妈妈说一句,我嗯一声。
追悼会已经结束三天了,我们的哀伤像湖水的涟漪那般一圈圈荡开,慢慢平静了下来。我默默看着妈妈的表情,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东西上,刚才的那两封信似乎并没有激起她更多的情绪。
我脑子里横冲直撞的念头怎么也止不住。这是谁写的信?一个姑娘吗?她和爸爸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说爸爸是“令人憎恶的上海人”?爸爸对她做了什么?爸爸在病重的时候几次拿出来看,是在回忆还是在遗憾?爸爸一直将这两封信带在身上,哪怕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也一直揣在口袋里吗?她对于爸爸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为什么我从没听爸爸提起过?这么多的疑问缠绕在我的脑海中。妈妈越是平静,我越不敢开口问。
陪着妈妈整理完东西,我回到房间重新翻看起那叠手稿。几本发黄的小册子,是很久以前的学生练习簿,其中有一本封面甚至还写着“胜利一定属于越南人民”。落款最早的是1962年,大部分写于1968年,除了两封信,还有一部小说,许多长长的诗歌。我迅速在心里做了个减法,爸爸出生于1946年,1962年他十六岁,1968年二十二岁,多么青春而又美好的年纪啊。
手稿里全是我熟悉的钢笔字体,一眼扫去连绵起伏,潦草而滔滔不绝,像极了医生的诊断书,看起来都是字,一个也看不懂。其中一本的首页是爸爸的签名,从一个大大的向右倾斜的V字型开头,一路绕圈滑下来,姓写得特别大,到名字的最后一笔收尾的时候略带停顿,顺势一钩。这个签名在我从小到大的考卷上看到了无数遍,以至于我都能够从心底里跟着他的笔尖描摹出来。我摩挲着发黄的纸页,就好像摸到了哈利波特提到的魂器,有一部分年轻的灵魂被永久地留在这些手稿里,鲜活而安静。
1964年的秋天,爸爸怀抱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踌躇满志,从上海考入北方大学工学院(后来改名为北京理工大学)。七叔说,奶奶当掉了她最后一件首饰,把她的第六个孩子送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他的专业我始终没有弄清楚,照他的说法是研究“火箭发射下面的那个架子”。他的大学同学有的从军投身火箭事业,有的改行做了桥梁设计,爸爸却阴差阳错成为了一家农药厂的电气工程师。当然这是后话,爸爸在大学里待了没多久,便迎来了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北京的大学校园几乎是全国革命的风暴眼,学校里到处都是穿着绿军装,带着绿军帽,左臂佩着红袖标,手中握着红宝书的红卫兵。
我还记得爸爸对我说起这些的时候,穿着短裤背心,脚上的拖鞋一搭一搭拍打着脚底。他一边摇头叹息,一边用手里的筷子戳着桌上的红烧鱼,吃一口鱼,咪一口黄酒。“从大二开始,我们基本就不上课了,教授都不见了。每天都有人被批斗,每天都有不同的大字报,学校里到处都乱糟糟的……大部分同学加入了红卫兵,他们还分不一样的派系,占据了不同的教学楼,互相斗来斗去。”“反正我对这些事情是没有兴趣的,我和那些北京同学不一样,我早晚是要回上海的呀。红卫兵们嫌我成分不好,也没人来管我。我和几个朋友组了个社团,叫‘海鸥社’,我们就像海鸥一样,每天在学校里逛来逛去,自由自在。”
所以在1968年全校忙着闹革命的时候,您在写小说、写诗歌和谈恋爱是吗,爸爸?爸爸的文字就像一个玻璃罩子,屏蔽掉了周围的杂音。世界依旧真挚而美好,而爱情,依旧是青春最重要的事情。我把那封陌生字迹的来信摊开,继续读了起来。
不可否认,我对您是有一种感情的,这种感情大部分出自朋友之情。我的热情也是这样,我想见到您,想和您交谈,无非是因为我觉得从您的谈话中多少能够获得一些摆脱我苦恼的信心和力量。也许我的热情太过分,就像我以前对一些同学一样使人发生误解。但老实说,我自始至终对您都存有一种戒备的心理。我一直怀疑您跟我要好的目的,却万万没料到会是那样的狠毒!
您真会花言巧语。当您说着那些话的时候,您竟可以昧着良心,面不改色,心不跳,真不知天下尚有羞耻二字!您评头论足地大谈别人的真挚与纯洁,您口口声声大叫友谊,吹嘘自己的忠诚,实际上您玷辱了友谊!把它作为达到自己目的的一个跳板,您尽管把您的友谊吹得天花乱坠吧,实际上一钱不值!
认识您这样一个热情直爽的人,一个诚实乐观的人,也是一个极其阴险毒辣的人我感到无限的荣幸和无比的自豪。我希望永远不再看到您,我永远忘不了您和您所作的一切!
墨写的谎言掩盖不了血写的事实。记住吧!这就是我所认识的您!
信很长,愤慨又激昂。这个姑娘用了大量矛盾的词汇来形容年轻的父亲:热情直爽、诚实乐观又阴险毒辣。她的文字极富有年代感,有着诗歌般的韵律,读来仿佛看到一个长辫子的姑娘,站在舞台中央,头顶上的聚光灯把她的身影照得明明灭灭。她站在那个光晕下,眼神满含痛苦与悲伤,手指紧紧交握,字字泣血,闻之动容。
她写下这些,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可是她又写得如此隐晦又似是而非,除了大段大段的控诉,我基本没看懂其中复杂的情节。我忍不住地想问爸爸,您到底是把她怎么了?是您伤了这个姑娘的心吗?您反复地在看这封信,是在忏悔吗?还是在悲伤?
爸爸和妈妈相识在爸爸二十八岁那年,那时爸爸已经被分配到了江苏的农药厂,从事了一个与“火箭发射”或者“底下的架子”完全无关的工作——电气工程。从时间线来看,妈妈应该是不认识这位写信的姑娘的。可是妈妈说她知道,一种可能是爸爸曾经把这个故事告诉了妈妈,另一种可能是后来爸爸和那位姑娘又有了联系,被妈妈发现了。只是妈妈自始至终非常平静,不见伤心,也没有怨怼。她选择把信交给了我,这也许应该表示,妈妈并没有责怪爸爸的意思。
我打开第二封信,开始读爸爸的回信。从信中看,这并不是第一封回信了。自从收到姑娘的决裂信后,爸爸还曾写过一封言辞恳切的回信,期望通过他的解释换来姑娘的回心转意。但过了几个月,爸爸的等待终究还是落了空。一个姑娘狠绝起来的心,绝不亚于离弦的箭。她果然说到做到,从此山高水长,再无回复。
于是爸爸又写下了第二封信,想以此为终点画上一个句号。但可惜的是,这封信不知为何并没有抵达姑娘的手中。这本该画上的句号,反而变成了一串省略号,让爸爸耿耿于怀了整整半个世纪。在回信中,爸爸抄录了一段他创作的小说前言部分,赠与这个在文学上与他爱好相同的姑娘:
友谊与爱情——献给我年轻的朋友们
青春,她应该如同大自然中的春天一样,充满魅力和欢乐。青春含义着友谊与爱情。只有真正的友谊与爱情,青春才是最美好的。有人说,有着崇高思想与高尚行为的人是世上最美丽的人。但是只要你是一个明智的人,你就很难想象,一个没有真正美丽的友谊与爱情的人,他会具有崇高的思想与高尚的行为。
近来,有一些人把友谊和爱情排斥在作品之外,把描写爱情就说成是资产阶级思想的反映,这显然是荒谬的。那么,真正的友谊与爱情是怎样的呢?她,应该是一种毫无私心的真挚和崇高的感情。这种感情能使友谊与爱情的双方,最真诚地相互帮助、相互尊重、相互爱护,能激发起人们的才华和创造力,能鼓舞着人们去建设、去奋斗。也只有具有这种感情的人,才是真正热爱祖国、热爱毛主席、热爱人民的人。
朋友们,当你的周围有许多真挚、纯洁的朋友与你一起携手前进在通向共产主义与人类理想世界的道路上的时候,你会觉得这是一种无上的幸福。
最后,我衷心地祝我的朋友们永远年轻、幸福!
爸爸的回信同姑娘的来信一样,隐晦而躲藏。这是求不到爱情,退而成友情?亦或是从一开始,爸爸所求的就是友情?既然求的是友情,那又为何念念不忘?我看不懂他们之间曲折的关系,可我依然喜欢上了他们的文字。他们崇拜着青春,歌颂着爱情,对于高尚和品德的要求达到了锱铢必究的地步。那种特有的热情与朝气与如今流行的“丧文化”和“佛系文化”截然相反,让我不由地羡慕起来。
年轻的爸爸无疑是浪漫而文艺的,我从小就隐隐觉得爸爸期盼我能够早恋。我曾向爸爸抱怨过初中里男生女生们的那些隐秘的绯闻,“好烦哦他们,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我的烦恼在于,我并不在绯闻的中心,而是一脚踩在了绯闻的边上。我眼瞅着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每天躲躲闪闪地背着我讨论着什么,掩着嘴吃吃笑着,一看到我走近便立刻岔开话题。“他们一个个都在早恋!烦死个人了!”我在家气得大叫。爸爸却笑了起来:“早恋怎么了?互帮互助的早恋也很好啊。”他说他高中就有了第一个女朋友,“那时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去少年宫,一起读功课,你追我赶的。”“那后来呢?”“后来我数理化好啊,考到了北京。那个女同学也很优秀,考进了**大学。不影响学业的早恋,我也不反对嘛。”
爸爸说这话的时候严肃又认真,我信以为真,频频点头。可如今我已经是一个十岁女孩的妈妈,我已经非常能体会父母对孩子讲话时用的小手段。爸爸用了一本正经的语言,掩盖了其中大部分的浪漫情节。在那个年代的早恋,想来比我小时候更需要勇气吧。爸爸虽然是个彻底的理工科直男,可他一直是浪漫而多情的,从少年到中年到老年,一直都是。
所以会不会这才是他念念不忘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言辞激烈的文字,也不仅仅是心心念念的姑娘。让他在病重的时刻依然反反复复咀嚼着这段无疾而终往事的,是他永远怀念着的那个飞扬的青春,那个伤了姑娘的心,却依然让姑娘赞美着的年轻人。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连回忆也只剩怅惘了。
爸爸去世的那一整个礼拜,每天都是晴空万里,全世界因着阳光灿烂而欢欣愉快,只除了我们。一个人死亡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居然有这么多,要去注销户口、注销社保账户、注销银行账号……我每天在阳光下奔波,每注销一项,爸爸的身份就在这世上划去一笔。全部办完后,爸爸就作为一个“已死亡”的状态,被划归到网络中另外一个区间,彻底消散了。
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整理他的文字。他的手稿中包括了一本五万字的小说,也就是他在给姑娘的回信中提到的处女作,还有近两万多字的诗歌,其中有摘抄,也有自己的创作,里面既能看到《青春之歌》的影子,又时时充满着高尔基式的慷慨激昂。他的一手老练潦草又难以辨认的手写体,时时让我抓狂无比:“老爸你写的这是啥啊?!不写连笔字就不会写字了是吧?”
第二年春节的时候,我去向爸爸的一位老同学拜年,他在爸爸病重期间给了我们最实质性的帮助和安慰。他对爸爸的病逝依然唏嘘不已,聊着聊着便开始追忆往昔。我突然又想起了爸爸的那些手稿:“汤叔叔,爸爸年轻时候写过小说的,您知道这事吗?”
汤叔叔捧着一盏茶,眼神飘出窗外,“我知道,你爸爸给我看过。我还记得里面有个好朋友的角色,他说就是以我为原型写的。你爸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清清秀秀像个女孩子一样,他脑子活络,数理化成绩尤其好,爱好文学,参加合唱团,还打了一手好排球,是班里的风云人物啊!可惜走得这么早……”
爸爸年轻时候的优秀事迹我早有耳闻,如今亲耳再听一遍,依然与有荣焉。汤叔叔的形容与爸爸小说里的男主人公一模一样,原来爸爸就是以他自己为原型写的故事啊,那女主角会是谁?“汤叔叔,你们班上有没有一个鹅蛋型的脸蛋,大眼睛,两根齐腰的长辫子姑娘啊?”
老同学笑了,透过眼镜看着我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爸爸这都跟你说了?这是你爸当时的女朋友,当时知道的同学可不多。不过你可以放心,你爸爸后来考到北京读大学,她考到外地去了,就断了联系。”
我也笑了,原来爸爸所说互帮互助的女朋友是真的。“那去北京之后呢?爸爸还交过别的朋友吗?”
“这就不清楚了,我们当时的通讯又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一去外地就隔了千山万水。不过你爸爸他呀,才华横溢,少年多情……”汤叔叔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但是你绝对可以放心,我了解你爸爸,他为人很正,对家庭肯定是负责任的。”
我哑然失笑,爸爸年轻的时候我没有参与,36岁以后的人生我可是亲历者。我信任爸爸,他对于家庭和孩子的责任和关怀自始至终没有缺过一分一毫。关于那封陌生的来信,妈妈不欲多说,老同学也不甚了解,看来的确也无处追寻了。过去的事情早已烟消云散,我又何必再去追寻呢。
“又是个失眠的夜晚啊……”2021年的某个凌晨三点,我躺在床上无可奈何地想着,身体无比疲惫,大脑却清醒而活跃。妈妈说:“你和你爸一模一样,他也是睡不着觉,一丁点事情就睁眼到天亮。”
很多长辈都说我像爸爸,除了容貌的相像,性格脾气也比姐姐更像爸爸。我拥有着和爸爸同样稳定的平衡能力,敏捷的手脚协调能力,相似的多层眼皮,微笑时嘴角的弧度,甚至于不喜与人争执的处事风格也和爸爸非常相似。随着年岁渐长,我愈发感受到了爸爸基因的力量,譬如早早出现了白发,开始容易过敏,如今失眠也悄悄爬上了我的枕头。
我到底还会承袭多少来自爸爸的基因?我每天都充满期待地猜想着。每到一个不同的年龄段,潜藏的爸爸基因密码便会悄悄打开盒子,就好像哈利波特的比比多味豆一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开启的到底是什么味道,是干鼻子牛儿味的?还是清凉薄荷味的?
爸爸在71岁的时候,走完了他人生的旅程。我隐隐觉得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在71岁这样一个将老未老的年纪离开,于是在我的记忆中,他便永远停留在了那个依然葆有活力与好奇的瞬间。
他应该永远是那样的:眉飞色舞、指手画脚地读武侠小说;绘声绘色地给我和阿姐讲电影故事《妈妈再爱我一次》,讲得我们俩咬着枕头毛巾呜呜大哭;能修马桶、修门铰链、修自行车、修电视机,修一切能修的物件,但却不会做饭;看到一桌好菜就张罗着给自己咪一杯黄酒,吃完一嘴油腻也不擦,捧着肚子呸呸呸地剔牙;偷偷给我塞钱让我买小说,叫我不要给妈妈知道;带着未成年的我看体育频道直播的拳赛,看到泰森一口咬掉了霍利菲尔德的耳朵,鲜血淋漓,激动地猛拍大腿;每天早晨喝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以一种沉迷网络游戏的热情研究着彩色的K线图……我想如果我能继承到这样的基因,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或许我也可以写下些什么,我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爸爸可以留下手稿,我也一样可以留下文字!
“啪嗒!”在那个漫漫长夜中,我清晰地听到了基因盒子打开的声音。在即将步入中年的时候,我决心去做一件爸爸年轻的时候同样做过的事情——写作。不管文字稚嫩或拙劣与否,我想把我一部分的灵魂藏在文字中,形成一个新的魂器,就像爸爸一样。
自那天起,我开始了每日的书写。在写完第三篇长长的故事后,我发给妈妈看。过了很久,妈妈回复我:“看来你是继承了你的爸爸,写得很好。”
妈妈说我继承了爸爸,我太高兴了。这个基因我很喜欢,甜美热情而芬芳无比。
谢谢爸爸。
*本故事来自三明治“短故事学院”
我一直以为回忆过世的父亲会让我泪流满面,但没想到当我满怀深情地去探寻二十二岁父亲的青春往事时,却每天面带微笑,心生喜悦。这是文字的力量,让我穿越了半个世纪看见了一个年轻朝气的父亲,他就在我身边,热情洋溢而栩栩如生。这种力量,给了我无限的抚慰和温暖。也许有一天,我终将远去,但我也希望我能留下一些温暖的力量,抚慰每个需要抚慰的人。
9月三明治“短故事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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